第二百八十九章 谷子
容尽染站在人群中，紧握拳头，眼睛盛满愤怒，“这人必死无疑钱！”
他说的字字狠厉，顾暖凉却仍觉不够，连百姓们的救命钱都贪污，这种官员本就禽兽不如，死一万次也不足以。
陆子谦对城上士兵点了点头，开始有人分发救济粮，第一波领到救济粮的灾民脸现哀色，但都只是低声碎碎，敢怒不敢言。
随着灾民越领越多，底下不满的声音逐渐扩大，更有倚着有胆识之人问道：“大人，这些救济粮干憋无粒，根本就不能做种，我们阖家连两个月都吃不到，更不可能挨到秋收。”
有人敢说，底下很快就有人呼应，陆子谦赶忙出来镇压，但百姓们原本的极度高昂在此刻全都化成了极度不满，怨念四起。
陆子谦要看局势越来越失控，连忙关闭城门，不再往下运送粮食，不无威胁的说道：“诸位，这是要辜负吾皇好意。”
言外之意，你们再吵吵，剩下的就不发了。
底下都是些什么人，穷途末路之人，哪管这些，你们不给，我们就抢。
在刚才那个先发声之人的带领下，已经有一些百姓去冲撞城门，容尽染抱臂站在人群里，虽然国家动荡与他而言并不好受，但他此刻乐于见到陆子谦慌乱应对。
但他低估了那人的阴狠手辣，“来人啊！放箭！”
很快从城墙之上飞下一片箭雨，正冲那几个起事之人射去。
城下百姓大都连月饥寒交迫骨瘦如柴，能留有一命已属奇迹，哪里是这些彪形体壮的士兵的对手，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头百姓。
很快城下倒地一片，容尽染心头刺痛，他再也按耐不住，手中长剑已经半分出鞘。
“王爷，以大局为重。”夏至按住了他将要拔剑而出的手。
容尽染略微犹疑，他也知道此刻若是造事，绝对讨不到半分便宜。
其他百姓见带头之人有人已死，也不敢再当众放肆，一片躁动归于平静。
陆子谦这才又派人把剩余救济粮分发下去。
“回府！”容尽染双眼刺红转身离去，夏至和顾暖凉赶忙紧跟其后。
容尽染有些茫然，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就是为了看此局面？然后一腔愤怒被生生压制，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顾暖凉跟在他的后面，心中满是对容尽染的担忧。
“爹……”
“娘……”
人群之中突然传来孩子的啼哭声，顾暖凉回头见一孩童正站在那尸体旁失声痛哭。
原来是那刚才带头起事之人的孩子，他的妻子在那流矢冲下之时，为了救他也不幸中箭。
只独留一个年幼的孩童茫然的站在人群里大声啼哭，她大概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有士兵开始处理那些尸体，那孩童跟在其后一直扯着他爹的衣襟不松手，一个劲的喊：“爹爹。”
其中一个士兵终于不耐烦，把那孩童推到在地，抬着尸体走远了。
那孩童坐在地上，仰头大哭，哭的撕心裂肺，惹人心痛。
“好可怜这孩子……”
“是啊，这一下子就成了孤儿了。”
“唉，可不是嘛，祖父祖母去年冬天都双双饿死了。”
人群之中有人唏嘘，顾暖凉恻隐之心萌发，正欲转身去抱那孩子，也被夏至拦下。
她劝道：“顾侧妃，你管不了的，天下之大，这种事情不胜枚举，你管不了那么多。”
顾暖凉怔忡了好一会儿，依然摆脱了夏至的束缚，她望着那个消瘦的孩子，喃喃说道：“世间有那么多，但都没被我遇到，如今遇见，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。”
让她看到了，却让她冷眼旁观熟视无睹，她做不到。
顾暖凉转身将那孩童抱在怀中，这才紧紧跟上容尽染的步伐。
三人在路上急行，顾暖凉抱着那孩子，已经气喘吁吁，但她倔强的始终不曾放手。
那孩子突然被一个穿着如此华贵的小姐姐抱在怀里，吓得大气都不敢出，也不再啼哭了。
夏至途中转身离开，不一会儿牵着两匹马跟了上来。
这地方不光人瘦弱，就连马匹也看着弱不禁风，夏至抱怨道：“打听了半天，才找到两匹马，人家刀都拿起来了，准备宰了，幸好我去的及时。”
虽然她离开也不过片刻，但对于她一贯的办事效率，这样大费周章的买马，已经属于相当耽误了。
“顾侧妃，把那孩子给我吧。”夏至对顾暖凉说。
那孩子像是同懂了此话，赶忙伸手搂住了顾暖凉的脖子，在他看来表情严肃的夏至可比一脸温柔的顾暖凉可怕多了。
顾暖凉也有些累了，见夏至牵马过来，心中高兴不已，但看这孩子如此黏她，也有些于心不忍。
只得好言哄道：“你叫什么名字啊？”
“谷子。”那孩子小声回答。
谷子？这算什么名字，顾暖凉心中郁闷，但又有些酸涩，这里的人们大概日日夜夜都盼着谷子吧。
“那你今年几岁啦？”顾暖凉吸了吸鼻子又问道。
“七岁了。”谷子依旧声若蚊蝇。
“噢？五岁了吗？”顾暖凉震惊，这孩子看着个头矮小瘦弱无比，她还以为不过四五岁呢。
但见这孩子能够快速回答自己的问题，可见思绪敏捷，说有五岁了，也不是不可信。
谷子见她不信，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。
“把他给夏至吧。”容尽染转身对顾暖凉说，他已经看到顾暖凉额头渗透的汗珠，让她这般受累，他可舍不得。
这一次谷子没有再抗拒，看向容尽染的目光充满了畏惧。
顾暖凉把孩子交到了夏至手上，便和容尽染同乘一匹瘦马，那马一走三晃，顾暖凉简直担心它力不从心倒地不起。
夏至搂着谷子骑着另一匹马跟在他们后面。
顾暖凉转头贴着容尽染漂亮的喉结，小声的问道：“你说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？”
容尽染听闻此言，“噗呲”一笑，一扫心中阴霾。
这人都被她抱了半天了，她居然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？
“你自己刚才怎么不问他？”容尽染有些好奇的问。既然名字年龄都问了，还在乎性别？
“我这不是没好意思吗？这么大孩子都扎着这样的辫子，你看他衣服破烂的，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男是女。”顾暖凉在他喉结上舔了舔，开口辩解道。
她这确是实话，谷子衣服破烂不堪，从外表上真的看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。
“不过我见他眉眼秀气，应该是个女娃娃吧。”顾暖凉得了便宜，心满意足的咂咂嘴又继续说道。
这时候夏至的马匹跟了上来，他们的对话刚好飘到了谷子耳中，孩子愣了愣，小声但坚定的抗议道：“我是男孩。”
三人均是一怔。
马匹本就瘦弱，跑不快，如今又带着个孩子，更是行程减半。
一连行了数日，风餐露宿，他们一行四人才终于返回碎叶城，顾暖凉唏嘘不已，好似刚从地狱回到了人间。
“走，我们去吃好吃的！”顾暖凉举着谷子高兴的说。
这几天的相处，谷子已经没有初见他们时候的胆小害怕，聪明乖巧渐渐显露出来。
并且这段时间，他们四人虽然风餐露宿，但顾暖凉却总是把最好吃的都就留给了谷子。
谷子原面黄肌瘦只因吃不饱穿不暖，如今补了些营养，面颊倒是有了些孩童的红润，比刚抱他的时候可爱多了。
容尽染带着他们四人进了家格调不错的客栈，上次任务在身，途经碎叶城这片繁庶之地不仅没有玩成，反而容尽染还受了伤。
这次无论如何要好好玩玩，顾暖凉想。
谷子被顾暖凉牵着左手，一路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，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多有趣的事物。
“暖暖姐姐，他们都穿的好漂亮。”谷子张着小嘴，羡慕的说道。
顾暖凉这时才想起谷子还穿着粗布烂裳。
“等吃完饭，姐姐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？”顾暖凉揉了揉他的脑袋说。
“真的吗？”谷子惊喜极了，他长这么大自有记忆起，好像都没有穿过新衣服，自己的衣服一直都是爹爹娘亲捡别人家孩子穿不下的，或者是拿大人的衣服改小的。
“嗯。”顾暖凉对他认真的点头承诺。
“算了。”顾暖凉转头对夏至说：“夏至，你在这点菜，我先带着谷子去买身新衣服。”
谷子这身装扮坐在这格调高雅的客栈里怎么都有点不大适宜。
夏至点头应允。
顾暖凉拉着谷子的小手就向街上走去，容尽染站在身后气结，她都不问问他吗？
他可以跟她们一同去的，这顾暖凉自从有了谷子，本来全身投入在他身上的专注力都少了不少。
容尽染实在不想跟一个稚童争风吃醋，但此时此刻，真是委屈。
“王爷你也去吧……”夏至看出了某人心思，给他搭个台阶。
容尽染站了起来，“他们一弱女子一小孩走在街上实在危险，我去看看。”
他说的冠冕堂皇，夏至也抿着嘴唇，但笑不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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