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人之初性本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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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昱看着刘锐，眼神中有些揶揄和嘲弄，“这段视频不正好证明了陈昊和刘如意想要杀我吗？刘如意连他们的杀人计划都说了，这还不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吗？”

“清白？刘如意死在了你面前。”

“以他们想要杀我的方式。”陈昱指了指电脑，“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动一根手指头吧，这视频可拍的清清楚楚，明明是她要杀我。”

“因为你给她下了药，不仅让她精神错乱还刺激她血压飙升，在新冠高烧的时候诱发了心脏病。”

“刘队，警察说话是要讲证据的。我只是给她倒了杯水，我也没有你们说的那种神奇的药物，那药不是陈昊研究出来的吗？根据你们的说法，陈昊发明了一种药物，这种药物可以控制人的精神和行为，让被控制人去杀人。这段视频正好可以证明这一点啊，陈昊给刘如意下药，让刘如意来杀我，只是他没控制好剂量，刘如意本来就有高血压，结果心脏病发作猝死了。”

“按照刘如意的说法，他们是计划在你新冠阳性的时候，给你下药刺激你去杀刘如意，诱发心脏病致死。”

陈昱笑了起来，“所以呢？我没得新冠逃过一劫，杀人犯因为心里有鬼反而得了新冠，结果自作孽不可活，这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
“人算不如天算，你没得新冠，刘如意却阳了，于是你就把他们给你准备的药用在了刘如意身上。”

“空口无凭，证据呢？”

“你说你杀死了陈昊。”

“刘如意死的那天是去年12月12号，陈昊是今年6月7号才死的，我现在说我杀了胡宇轩，这能证明我杀了他吗？”

“你说你用他们准备杀你的方法杀了陈昊，说明你很清楚陈昊的研究。幸运一直是你养的鱼，你不可能不知道它的毒液的作用，也不可能不知道陈昊的研究，事实上，陈昊的研究是在你自己研究的基础上改进的。”

“你有证据吗？“

“刘如意是你的亲生母亲，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却见死不救。”

“见死不救犯法吗？现在的人都不敢见义勇为，见死不救犯了那条法律呢？”

“你最亲的人都不爱你，他们都爱陈昊，所以你冷血冷漠，嫉妒发狂，借刀杀人。”

“刘队，你可以去查120的记录，我那天打完急救电话，整整11个小时以后120才来，你觉得就算我早打几分钟电话，她就能被救活吗？”

“根据犯罪学统计，大部分杀人案都是发生在亲属之间的，因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纠缠最深，才会有最多的利益和感情纠葛，最后爆发的时候也才会用最极端的方式。你和陈昊是双胞胎，比一般的亲兄弟关系还要亲密，可是你们却这么恨对方，恨到要置对方于死地。你说陈昊推了陈光华，为了免于坐牢和你互换了身份，后来又后悔了，想要杀你换回身份。可是，如果只是想要换回身份恢复正常生活，他没必要杀你吧，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，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清白无辜吧。”

“他不用换回身份也能正常生活，可他偏偏想要的是完全取代我的生活，我不死，他怎么能顺利地代替我出国留学飞黄腾达呢？人之初，性本恶，”

“我们受的教育都是人之初，性本善。”

“人性本善？那为什么我的家人都要弄死我？你刚才也看见了，我的亲生母亲恨不得吃了我，这是什么道理呢？”

“向兰心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，你为什么不珍惜她，还要折磨她？”

“她当初一句话，我家破人亡了，如果她当时说了实话，现在是不是不会一地鸡毛。袁小慧变成向兰心，她又变成了一朵白莲花，你告诉我，这又是什么道理呢？”

“你太极端了，你们兄弟俩都太极端了，才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。”

“你知道最疯狂的是什么吗？最疯狂的是，陈光华根本不是陈昊的第一个受害人，他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杀过人了，仅仅因为他讨厌那个人，你还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吗？

2

2014年1月，一天晚上睡觉前，刘如意靠在床上和陈光华商量。

“今天早上，我表哥给我打电话说我表姨死了，我想回去看看。”

“表姨？没听你说过，你家里人不是早都死了吗？”

“我妈的表姐，她老公在新疆蹲了几年牛棚，出来之后，一家人就投奔我妈了，我表姨夫死的早，后来，我表哥长大了就跟人去城里打工。我爸死的时候，我表姨跟着我表哥在矿上干活，前两年我表哥托人找到我，我才知道，他赚了一笔钱回去养牛养羊，现在已经成了养殖大户。”

陈光华鼻子里哼了一声，没有说话。

“我就这一个亲戚了，我想回去看看。再说了，我表哥说，他想花钱把我家的老房子买了。”

“你家那几间土房子都十几年没住人了，还有人买它呀？”

“我家房子虽老，院子挺大的呢，黑沙河虽然是偏远山沟沟，可是水草肥美，是个放牧的好地方，他想买我的老房子当放牧的落脚点。其实那房子空着也没人管，他想要直接住进去就行，根本不用跟我说。小时候我爸没少照顾他们孤儿寡母，现在我表哥发达了，多少也想帮帮我。”

陈光华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，什么意思？嫌弃我穷吗？可是有钱拿怎么都是好事，又不用他去看人脸色，“我可不去，还得上班呢，没那个闲功夫。”

刘如意一听这是有戏啊，顿时高兴了起来，“俩孩子都十五岁了，从来也没回去过，正好现在放寒假，我想带他们回去看看，出来十几年了，是该带他们给我爸妈上个坟了。”

李军见了刘如意和双胞胎笑逐颜开，开心得嘴角咧到了耳根子，“这俩娃娃真好啊，长得精神，学习还好，比我们家小豪可强多了，老师说小豪的成绩啥高中都考不上，我都快愁死了。”说着他指着儿子语重心长教育道：“人家才比你大几个月，大城市考上了重点高中，以后考名牌大学，你看看你，连个高中都考不上，这个寒假别光顾着玩，你得好好跟小哥哥学学。”

李军给陈昱和陈昊拿了两块烤羊腿说：“你们多教教小豪，他笨得很又不爱学习，你们别嫌弃。”

陈昱和陈昊被说得很不好意思，又不知道说什么，陈昊扭头向刘如意求救。

刘如意笑眯眯地拍了拍小豪的后背，“小豪长得多好啊，这大高个儿多壮实，大哥你有本事挣下这么大家业，小豪不用跟别人拼学习，我们哪儿比得了，累死累活的学习还够不上小豪的一根小指头。”

李小豪低头自顾自狂炫饭，他并不想搭理这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穷亲戚，陈昱和陈昊也低头默默吃饭，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和亲戚吃饭，本就腼腆害羞，面对热情大方的表舅和冷若冰霜的表弟，多少有些手足无措，表现得很拘谨。

只有刘如意和李军在忆往昔岁月，感慨人生无常，相谈甚欢，一桌子大餐两个人也没吃几口，只顾着说话。

没赶上表姨的丧事，去坟上烧了纸磕了头，又张罗着给刘如意的爸妈上坟扫墓，忙完了这些李军带刘如意一家三口去了刘家的老宅。

院子挺大，土坯房一看就是刚翻修过，几间房的外墙都刷了一层水泥，屋顶也做了加固，屋里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都是新买的，刘如意触景生情，忍不住潸然落泪。

李军交待李小豪带双胞胎出去玩玩，新疆的景色开阔大气，虽然现在正值寒冬腊月，到处白茫茫一片厚厚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大地，但这皑皑白雪的世界倒透着股苍凉纯净的意境，白桦林和松林也被大雪银装素裹。

今天天气很好，阳光明媚，树枝上倒挂着的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，在阳光下幻化出五彩斑斓的光芒，为这个银白色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意趣。

陈昱和陈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，俩人还觉得挺新奇，突然被两个巨大的雪球砸中了后脑勺，他俩回头一看，李小豪气呼呼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俩说：“以后你们跟我混，我就是你们的大哥，你们就是我的狗腿子，我让你们往东你们就不能往西，听明白了吗？听明白了就过来给我跪下叫大哥。”语气充满了傲慢和轻蔑。

李小豪虽然比他俩小几个月，但长得人高马大，壮得像头牛似的，一脸青涩装大哥，脸上的横肉和大鼻子在阳光下确实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样子。

陈昊觉得他有些滑稽可笑，不屑地说：“我们待几天就走了，什么大哥狗腿子的，大家都是亲戚，差不多得了。”

“亲戚？谁跟你们是亲戚？一群穷鬼上赶着攀亲戚，不要脸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说谁不要脸？”

“我家和你家根本就不是亲戚，我爸也不是你妈的表哥，你妈嫌贫爱富，见我爸有钱了就舔着脸上赶着想嫁给我爸，你妈就是不要脸，你们俩就是拖油瓶。”

“你胡说，我妈才不会做这种事。”

“我亲耳听到的，还能有假？”

原来，他们到的第一天晚上，孩子们都去睡觉了，刘如意留下来帮李军收拾餐桌。

“你过得不好，我能看出来。”李军试探着说。

刘如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，没有说话，急忙低下头收拾东西，她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，这个男人还是那么细心，那么贴心，这让她心里暖暖的。

“你以前可爱笑了，现在脸上也没个笑摸样，都长抬头纹了。”

“我就是累了，坐了三天火车汽车，休息休息就好了。”

“才四十岁都长白头发了，”李军看着刘如意脑门上几根显眼的白发，想起十几岁笑靥如花青春明媚的花季少女，心里生出了无限怜爱和悔恨，“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男人对你不好，他打你吗？”

刘如意苦笑了一下，“我现在也上班挣钱了，还给他生养了两个儿子，他不敢随便打我了。”

“回来跟我过吧，我老婆前年病死了，你嫁给我什么都不用操心，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儿苦。”

刘如意这回是真的被震惊到了，她没想到李军会这么直接，“可是，我儿子……”

“那两个娃娃好得很，咱俩结婚了就把他们的户口迁回新疆，俩娃娃成绩这么好，回来肯定能考上清华北大。”

李军见刘如意低着头没说话，继续劝她，“两个娃娃以后上大学要花很多钱，大城市的房子首付都得上百万，你男人有钱供两个娃娃上学买房吗？这笔钱我都给他们准备好了。”

刘如意抬起头看着李军真挚的脸庞，他连这些事情都想好了，替自己想得这么远这么深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，她动摇了，“可是，小豪他？”

“小豪就不是读书的料，连个高中都考不上，我回头托人让他去上个职高，毕业了就回来跟我养牛养羊。”

李军情到深处不禁也潸然泪下，“当年我就是个穷小子，家里穷得连个自行车都没有，我就想多挣点钱，挣多多的钱好配得上你。后来听说刘叔没了我回家来看你，结果你已经走了，我后悔一辈子，这些年我一直在托人打听你的消息，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就更后悔了。你放心，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和两个娃娃，你后半辈子就跟着我好好享享清福吧，我把之前欠你的都给你还上。”

刘如意被感动得一塌糊涂，不禁低头啜泣起来，李军抱住了她抽动的肩膀。

这一切被躲在门外的李小豪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你妈就是不要脸，一把年纪了还到处发骚勾引男人。”

陈昊愤怒地冲上去想要和李小豪干架，“闭上你的臭嘴，我妈才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
陈昱见状一把拦腰抱住陈昊，“别冲动，冲动是魔鬼。”

李小豪一脸得意，对两兄弟很是不屑，“就你俩这穷酸样，浑身上下都是地摊货，给我当狗腿子我都嫌丢人，你俩赶紧巴结巴结我，给我磕三个响头叫大哥，我人美心善高兴了会赏你们一口饭吃。”

陈昊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，“我就是当叫花子也不会给你当狗腿子。”说完他转身往回走去。

“你干嘛去？”陈昱急忙追上去问道。

“我回去跟妈妈说咱们赶紧回家，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了。”

李小豪满脸戏谑，阴阳怪气地说：“有种你就赶快回去，运气好说不定正好碰到你妈和我爸在干那啥事，那可就有好戏看了，快快快，我爱看，这可比电影刺激多了。”说着他拍着双手哈哈大笑起来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
陈昊和陈昱对视了一眼，不约而同想起了张厂长，脑瓜子嗡嗡直响，站在原地尴尬的面红耳赤。

三分钟后，李小豪笑够了，很是得意洋洋，“俩怂包软蛋，啊呸！”他啐了一口吐沫，轻蔑地说：“大哥我今天心情很好，带你们两个土包子开开眼，有胆子就跟上。”

他吹了声口哨像呼唤他家的狗一样，转身大步走了，边走边扯着嗓子嚎叫着不知所谓的歌曲。

陈昊和陈昱面面相觑，扭头看了看四周，白皑皑一片银装素裹的荒山野岭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，只有他们三个渺小的身影。

沿着脚印原路返回，万一妈妈真的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，那就太尴尬了，待在原地不动，十分钟就会被冻成冰棍，去别的地方逛逛，这荒郊野岭厚厚的雪地太容易迷路了。

陈昱和陈昊不得已，只好跟在李小豪身后走去。

他们来到了一条河边，河面宽约二十米，河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，冰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渣子，这就是传说中的黑沙河。

“土包子从来没滑过冰吧，这可是纯天然冰场，走，哥带你们去滑冰。”说着李小豪踏上冰面，呲溜一下轻松自如滑出去三四米远，手舞足蹈向兄弟俩炫耀着。

陈昱和陈昊确实从来没滑过冰，他们很不喜欢李小豪那不可一世高人一等的嘴脸，但他俩到底是少年人心性，好奇心和好胜心顿时被激发起来，两人小心翼翼也走上了冰面。

摔了两次后，陈昊和陈昱很快就掌握了滑冰的基本技能，争吵和不开心的事儿抛诸脑后，三个少年在冰上嬉戏打闹很是开心。

突然咔嚓一声，陈昊脚下的冰哗啦啦断裂，他霎那间落入冰窟，冰冷刺骨的河水呛入鼻腔的一瞬间，陈昊突然反应过来，他迅速抬起双臂死死把住冰窟的边缘以免自己被水流冲走。

陈昊想扒着冰窟的边缘钻出来，可是河水很深，水流又太急了，厚厚的棉服被水浸湿了扒在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，他拼命蹬腿找不到任何着力点，无论他怎么使劲都上不来，只能勉强不被水流冲走，冰冷的河水呛了他好几口，他的眼镜被冲走了，黑漆漆的冰面下什么都看不到，他快要窒息了，手僵硬了抓不住冰窟的边缘，渐渐往下滑落，突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
陈昱眼睁睁看着陈昊整个人突然被冰窟吞没，连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喊，他睁大了眼睛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，千钧一发之际他来不及思考，急忙向冰窟冲过去，可是，脚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，冰面上出现了几道裂纹。

陈昱大脑瞬间冷静下来，他俯身爬到冰面上爬向冰窟，见陈昊的手正要慢慢往下滑落，他急忙双手抓住陈昊的手腕拼命往上拽。

陈昱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陈昊从冰窟里拉上来，他使劲按压这陈昊的胸部，陈昊呛出几口水，慢慢缓过神来。

兄弟俩躺在冰面上呼哧带喘，大口大口倒着气，互相看了一眼确认对方安然无恙，这才放下心来。

刚回过神就听到旁边传来李小豪的笑声，他俩扭头看向李小豪，他正指着兄弟俩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着。

陈昊怒不可遏，这里是他的地盘，他一定是故意的，刺耳的笑声伴随着刚才那些嘲笑和谩骂，全身的血直往上涌，脑袋里似有一万把刀子在突刺，脑门上青筋暴跳，血红的双眼瞪得如铜铃般直勾勾盯着李小豪。眼镜被水冲走了，他视线模糊，透过一层红雾他看到李小豪头上长着犄角，嘴里生出獠牙，眼睛像青蛙一样突出。

这就是个恶鬼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，陈昊突然暴起冲向李小豪，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股蛮力，他把高他半个头的李小豪撞到在地，拉着李小豪的双腿往冰窟拖拽。

李小豪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坏了，他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，想要挣脱陈昊的束缚。

可是，陈昊像发了疯一样不顾一切把李小豪拽到冰窟旁边，连推带搡把李小豪推进了冰窟。

李小豪死死把住冰窟的边缘，拼命挣扎着想要爬上来，陈昊右手按住李小豪的大脑袋使劲把他摁下去，李小豪再拼劲全力冒出头来，陈昊又把他摁进水里。

陈昱见状吓懵了，再这样下去非出人命不可，李小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他们母子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。

陈昱急忙冲上去拽住陈昊的左臂，“陈昊，陈昊，差不多行了，闹出人命就不好交待了。”

陈昊猛一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，充了血的双眼，眼神凶狠无比，又冷漠无比，这不是人的眼睛，这是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的眼睛。

陈昊使劲一甩胳膊把陈昱推开，“滚开！”

陈昱从来没有见过陈昊这么凶狠残暴的样子，也不知道陈昊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，他被推开有一米远，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倒，眼睁睁看着陈昊再次把李小豪的大脑袋摁进水里。

这次，陈昊死死地摁住李小豪的脑袋不让他露出水面，李小豪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消失了，水面回复了平静，李小豪那满脸横肉的大脸再也没有出现。

陈昊跪在冰窟旁边，垂着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。

陈昱爬到陈昊身边，陈昊看了他一眼，一咧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，闭上眼倒在陈昱的怀里。

陈昱抱着陈昊的腰把他拖到岸上，他想背着陈昊回去，可是陈昊浑身都湿透了，死沉死沉的，背着他根本就走不了多远。

好在今天天气好，大大的太阳挂在天上仿佛触手可及，午后的暖阳照在身上应该冻不死人。

陈昱抬头看了看金色的太阳，浑身打了个冷颤，他身上也沾上了好多水，此刻只觉得仿佛身处冰窖。

陈昱沿着雪地里的脚印，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回了家。

黑沙河这个边境上的偏远山沟沟，很多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去城市里谋生了，尽管如此，李军还是迅速组织起了一只十几个人的搜救队。

陈昱和刘如意两个人轮流背着陈昊把他带回了家，刘如意扒下陈昊的湿衣服，把他放在床上，盖了三床棉被，又烧水喂药，根本没工夫搭理陈昱，只是简单指示陈昱把陈昊的湿衣服拿去洗了。

陈昱从地板上抱起陈昊的湿衣服来到卫生间，一件一件扔进洗衣机，突然有个东西从衣服里掉落，吧嗒一声掉在地板上，还跳跃翻滚了两下。

陈昱定睛一看，是一条小鱼，差不多大拇指大小，黑白相间，长相奇怪，身上还背了个壳。

陈昱心情不好，刚想一脚踩死它撒撒气，突然从旁边窜过来一只黑猫，张口就要咬那条小鱼。

小鱼的脑袋顶上那个蓝色的疙瘩突然膨胀放大，从里面伸出一根绿色的长刺扎进了黑猫的嘴巴。

黑猫被扎疼了，暴跳到一旁，惨叫了几声悻悻离去。

这一幕让陈昱惊呆了，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奇怪的鱼，小鱼突出的眼睛闪着光，陈昱觉得它好像能看到自己，他决定让这奇怪的东西在地板上耗尽生命等死，于是，他默默离开了卫生间。

此时，太阳公公已经快下山了，落日的余辉照在院子里，另一边月亮婆婆已经挂上枝头。

陈昱不敢去看陈昊，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必然是一场暴风雨般的打骂，他站在门口，满腹惆怅看着天空中日月同辉的场景发呆。

突然猫叫狗吠声此起彼伏，那只黑猫追着一条老黄狗满院子撕咬。

李军家的牧羊犬和猎犬都带出去搜救李小豪了，这条老黄狗是条看门的土狗，年老体弱，没资格参加搜救队。

再年老体弱那也是条狗啊，居然和那只黑猫的厮打中落在下风。

那只黑猫有如神助一般，窜起来一口咬掉黄狗脖子上的一块肉，稳准狠，连皮带肉撕扯下一大块，老黄狗惨叫着落荒而逃，浑身血淋淋惨不忍睹。

陈昱被惊呆了，什么情况，难道这偏远山区有什么神秘力量不成，猫居然比狗凶猛。不对呀，平时这只猫挺温顺的，因为又懒又贪吃，把自己养的肥胖臃肿行动迟缓，经常被那只老黄狗戏耍玩弄。今天这是怎么了？难道被邪灵或者恶鬼附身了吗？哪里来的这般神力，比平时厉害了好多。

陈昱走过去想要阻止这场血腥惨烈的厮杀，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，如果再发生一起猫咬死狗的惨案，怎么跟主人家交待呢，他的处境将会更加窘迫。

太阳公公偏偏在此刻隐身了，月亮婆婆清冷的月光下，黑暗向全身袭来，那只黑猫又咬下老黄狗后臀上的一块皮肉，嘴里叼着血肉模糊的狗肉回头看着陈昱。

淡蓝色的眼睛此刻像两个血红的灯泡，在黑暗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，阴森恐怖，配上嘴角血淋淋的狗肉，仿佛地狱里的恶魔。

陈昱浑身僵硬，颤抖着立在原地呆若木鸡，这血红的眼睛，这阴森恐怖的眼神，这诡异的场面，仿佛似曾相识，几个小时前黑沙河上的一幕在眼前闪现，陈昊那双血红疯狂的眼睛和那只黑猫的眼睛如出一辙，这一切都带给陈昱直击灵魂的震撼和惊恐。

如此诡异的事情在几个小时里连续上演了两次，这里真的有什么超自然力量吗？邪灵附体？恶鬼上身？可是这里距离黑沙河好几公里，什么样的邪灵恶鬼会追着人跑又转移到猫的身上？

陈昱心里突然打了个冷颤，那条怪模怪样的鱼，它是从陈昊的衣服里掉落的，陈昱亲眼目睹了它脑袋顶上突然冒出一根长刺，刺了那只黑猫，没多久那只黑猫就发疯袭击了老黄狗。

那条鱼显然是陈昊落水后钻进他的衣服里的，陈昊被救上来后就突发狂性把李小豪拖进了冰窟，难道他也被那条鱼用长刺扎了？

陈昱醒过神来扭头冲进卫生间，那条鱼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了，他到处搜寻，在厨房里找到一个玻璃瓶，注满水，戴上棉手套，小心翼翼把那条鱼捡起来放进玻璃瓶里。

那条黑白相间的小鱼一动不动慢慢沉底了，陈昱心里一阵失落，他太好奇了，这种神奇的生物可遇而不可求，他很想好好研究一下，可是，它上岸时间太久了，刚才那一下可能已经让它耗尽了生命最后的能量，真是太可惜了，不能研究它的神奇之处。

手中的玻璃瓶突然抖动了一下，那条小鱼摇了摇尾巴，摇摇晃晃浮了起来，像喝醉了酒一样，晕乎乎转了两圈，突然定格在陈昱的面前，两只像青蛙一样突出的眼睛看着陈昱，空洞无神，但仿佛认识了陈昱。

陈昊昏迷了两天终于醒了过来，刘如意给他喂了药，急切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
陈昊眨了眨眼睛，“我，我只记得我掉进冰窟窿里了，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刘如意看了陈昱一眼，把碗递给他，“你把碗洗了，去外面看看你李军叔叔他们回来了没？”

屋里只有刘如意和陈昊了，“昊昊，你跟妈妈说实话，妈妈想办法帮你。”

陈昊讲完，刘如意脸色铁青。

“李小豪就是个混混恶霸，他欺负我们，还骂你不要脸。”陈昊急忙为自己辩解道，“妈，你真的要嫁给李军吗？”

刘如意拢了拢头发，幽怨地说：“事已至此，已经没可能了。”

“所以李小豪说的是真的，你真打算和李军结婚呀！”

“不好吗？他有钱，对我们又好，你不愿意离开那个神经病吗？”

“我爸不会同意的。”

“李军说可以给你爸二十万当作补偿，我想好了，可以把陈昱留给他，这样我们就可以摆脱那两个讨厌鬼了。”

“可是，李小豪对我们很恶毒，这不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吗？”

“李军答应供你读书，给你在大城市买房，等你毕业，我们就去大城市养老，不用和李小豪生活在一起。”

“我不知道，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呢？”

“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，李小豪到现在都没找到，肯定已经死透了，李军不会接受我们了。”

陈昱坐在门外的地板上，听的真真切切，原来自己在他们心中是和陈光华一样的讨厌鬼，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，说不上来什么感受。

吃饭的时候，刘如意特意交待他们，“不管谁问，不管什么时候问，你们就说，你们在黑沙河上滑冰，冰突然裂了个洞，李小豪和陈昊都掉进去了，陈昱只来得及救起后落水的陈昊。”

陈昱看着刘如意，眼神十分复杂，他才十五岁却承受了远超他年龄的遭遇。

刘如意瞪了他一眼，凶巴巴说：“怎么，还委屈你了？陈昊落水受了刺激神志不清，你怎么不拦着他？你就看着李小豪被水冲走，怎么不把他捞起来？你就是个丧门星，我就应该打死你给李小豪抵命。”

“打死我给李小豪抵命，李军就会重新接受你们吗？”陈昱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震惊和愤怒

刘如意像看鬼一样看着陈昱，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在桌上。

陈昊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，可怜兮兮看着陈昱，“哥……”

陈昱看着陈昊，他明白了，如果自己说出实情，弟弟没了，妈妈没了，家也没了，他将彻底被扫地出门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。

冰天雪地，整个黑沙河都被冰封住了，人掉进冰窟窿被水冲走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，说是搜救其实就是打捞搜寻尸体，在这种条件下也很艰难。

李军在这一带人面很广，手头没事的人都愿意帮忙，即便如此，三天后李小豪的尸体才被捞上来。

在李小豪的灵堂上，刘如意拿着擀面杖狠狠抽打陈昱，“叫你不听话，叫你瞎胡闹，弄成这样怎么对得起你李叔叔。”

陈昱跪在地上一声不吭，默默承受着擀面杖打在身上，奇怪，疼着疼着他居然感到一丝畅快，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，我没有害任何人，他心里释然了。

李军上前拦下了刘如意，“别打了，娃娃是外地人，去黑沙河滑冰肯定是小豪带他们去的，两个娃娃一起落水，他能救起来一个已经很好了。都怨我，我就不该让小豪带他们出去玩。”说着李军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起来。

结婚的事儿，李军再也没有提起，刘如意知道，这事在他心里长了疙瘩，再也解不开了。

陈昊退了烧，刘如意就赶紧带着两个孩子默默回家了，以免再生事端。

这事不能告诉陈光华，刘如意只好把自己这几年攒的两万块钱私房钱拿出来给了陈光华，说这是表哥给的买房钱，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。

可是，陈昱千里迢迢带了条鱼回家，刘如意一路上心事重重，根本没注意这件事，家里突然多了个宠物，陈光华不乐意了，他对人都没有耐心，对动物就更不耐烦了。

“这是条幸运鱼，陈昊掉进冰窟窿里，我把他拉上来，这条鱼就在陈昊的口袋里跟着一起上来了，过了几个小时，我们把陈昊救回家，这条鱼还活着，陈昊也安然无恙活过来了，这条鱼能带来幸运和福气。”

陈光华一听还有这事儿，他是个买两斤苹果香蕉，自己不吃也不给孩子吃，都要拿来给菩萨上供的人，好在陈昊活蹦乱跳回来了，他狠狠骂了他们几句，默许了陈昱留下这条鱼。

陈昱说这话的时候，刘如意和陈昊都吓坏了，以为他会把李小豪的事儿说出来，结果他只是说了陈昊落水被救的事，两个人松了一口气。

陈昱用压岁钱买了个小鱼缸，写完作业，没事儿的时候经常会观察这条鱼，盯着鱼缸看半天，他给鱼起的名字就叫lucky，幸运。

天气越来越热，幸运的脾气也愈发暴躁，经常在鱼缸里不停翻腾，翻腾过后就趴在缸底一动不动，陈昱见状心急如焚。

刘如意上班挣钱后，自己花钱买了个小冰箱，陈昱在冰箱里冻了块冰，放进鱼缸，幸运的状况肉眼可见好了起来。

陈昊在旁边看着，“你把幸运当宝贝一样养着，是因为它有什么特异功能吗？我查了资料，根本就没有这种长着熊猫纹背上还有个壳的鱼的记载，它不是一条普通的鱼吧，这是个未知的新物种。你是想研究出点儿什么东西，为自己以后的求学铺路吧。”

陈昱回头看着陈昊，“你还记得那天在黑沙河上发生的事情吗？”

陈昊眼中闪过一丝不悦，但他迅速控制下来，不动声色说：“我只记得自己脚下的冰裂了，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。”

陈昱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昊平静的脸，好一会儿，回过头去看着幸运，模棱两可地说：“希望它不仅给你带来好运，也给我带来好运吧。”

他明明记得的，记得很清楚，陈昱在心里默默念叨着。

3

“人之初性本善？哼，这些人有一个是无辜的吗？陈光华是一切罪恶的起点，他无能又自私，只能靠虐待妻儿来体现他男人的尊严。宁菡一个学术混子学术妲己，靠着歪门邪道玷污科学的神圣，攫取真正有才华有能力的人的成果和机会。乔欣然和乔丽娟黑白不分识人不清，是非不分还滋养硕鼠。蒋一鸣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，不光做鸭子还勾引了一家三口，毫无廉耻心。李小豪就是个恶霸，他们就是阴沟里的蛆，活着才是对这个世界的讽刺。”

“那冯诗月、史磊和陶玮呢？他们就活该被陈昊拿来做实验，替他杀人吗？”

“这几个人完美地证明了人之初性本恶。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，人的心是最难猜的，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。他们去杀人，是因为他们内心本来就有恶念和贪念，史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诈骗犯，陶玮滥交吸毒，一个得了艾滋病的瘾君子。”

“那冯诗月呢？她正直善良，聪明优秀，甚至有些道德洁癖。”

“她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，丛林法则，她的存在就注定了只是别人的猎物。”

“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，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，你们太疯狂了，你们的研究一旦被有心人利用，这个世界将会陷入一片混乱。”

“首先这是陈昊的研究，不是我的。其次，疯狂的是这个世界，睁眼看看吧，这个世界太魔幻了，充满了荒诞和扭曲，歪门邪道走捷径的人登堂入室，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反而被嘲笑，老实人被逼得没有活路。这个世界需要净化，需要清除毒瘤。”

“所以你们研究精神控制类药物，就是为了净化世界，清除毒瘤吗？”

“这个奇葩的世界已经烂透了，难道不需要清除净化吗？”

“既然你认为人性本恶，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的研究只会让人类陷入更大的混乱和无序。”

“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人世，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浪费和消耗，只会造成人类的无序、无度和无望。”

“最懂陈昊的果然还是你，你们都是这样想的，你们这是在打着净化世界的幌子清除异己，这是自私自利。”

“人本来就是自私自利的，过程有那么重要吗？只要你成功了，你做什么都是对的，一旦你失败了，你所做的一切都没人在乎，你的呼吸，甚至你的存在都是错的，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嘛，唯结果论。”

“你全都算好了。”

“是陈昊全都算好了。”陈昱冷冷地看了刘锐和胡宇轩一眼，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犯罪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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