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5章

事实上，老景早上去机场接到向来母子俩后，并未直接回市里，而是去了医院。

向母肝癌晚期，一直在治疗，情况稍有好转。就听说儿子要来漠北，她也央求着过来。

向来知道母亲时日无多，就随了她的愿。这一路上舟车劳顿，向母有点吃不消，下了飞机，就带她来了医院，等安顿好后，已是下午。

他才抽空出去给他们几个打电话。

老景一直跟着他们娘俩，此刻病房只剩下他和向母。

老人的脸色很差，躺在病床上，窗外的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上，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无力。

“今日真是辛苦你了，快歇会儿。”向母招手让老景坐下。

老景乖巧地走上前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，说：“阿姨勿担心我，你好生养着，明日我带你看热闹去。”

向母连连点头，道：“我是个将死之人，倒也没啥可怕的，唯一的遗憾就是向来还没成个家……”说罢，她的眼圈就红了。

老景赶忙安慰道：“阿姨别担忧，现在医学这么发达，总会好起来的。……”说这话时，他自己都觉得可笑，他跟眼前的老人一样，也算是半个身子埋黄土了。

向母绕是再乐观，避开儿子，还是落了泪。

“向来总想着照顾我，可以后谁来照顾他呢？我到底还是连累他了。”

自打上回无意间查出自己身患重症后，儿子就一直前后地找人给她治疗，国内国外都去过，最后，她实在不想拖累儿子，就选择回老家疗养。

向来在瑞士的实习已结束，眼下快到博士论文答辩时期，确实很忙。

子衿搞得这场活动声势浩大，特地邀请他来参加，因此，早在2日前他就回国了，先去老家看母亲，然后才来漠北。

等向来回到病房时，室内出奇的安静，老景刚安抚好向母入睡。

他静悄悄地走了出来，向来关了病房门，两人走到大厅，在长条椅上坐下。

“阿姨放心不下你，刚刚哭了。”老景其实不想这么伤感的，但内心压制不住，因为他也不知道哪天自己也会死掉。

向来低着头，深深地叹口气，一种无力感袭来。

“我们学医的，救不了自己的亲人，你说，这种痛苦跟千刀万剐有何区别？”

一向意气风发的少年，在看着母亲一天天被病痛折磨时，身上的那种锐气和光芒逐渐消散，只剩下颓废。

老景苦笑道：“医生又不是神仙，施个魔法病就好了。”

向来侧过头看着老景疲惫的脸庞，心中不由地产生一丝懊悔，他忘了老景也是癌症患者啊。

连忙站起身来，说：“走，我送你回去。”

老景慢慢悠悠地站起身来，说：“不用，我还有事，你好生照顾阿姨。”

向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，逆光中的身影似乎有些漂浮，他的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。

然后，他又给子衿打了个电话。

此刻的子衿刚把车停在某咖啡馆门前，看见来电显示，她熄了火，然后才接起：“喂……”

向来道：“能不能请你帮个忙？”

子衿：“什么忙？”

一分钟后，挂了电话，她望着咖啡馆门口进去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神，心头还沉思着向来的话：“让我妈见下于渊……这是她的遗愿……”

向来是不是一见钟情，她不得而知，但于渊从未向她提起过向来。

这次活动声势超出了她的想象，一部分是像coco这种大牌级别的人物所带来的粉丝效应，一部分是像江汉集团这样的大型企业带来的投资效应。

向来说，向恒也来，现在她母亲已经到了，估计其他的人今晚都会陆续到达漠北，还有哪些数不胜数慕名而来的人，今夜漠北大大小小的酒店势必爆满。

威廉代表爱恒生，向恒代表向氏集团，康红一家代表许氏集团，这三家集团都跟江汉集团密切关联，人是晨光请的，故而嘉生公司跟着沾了光，硬生生地把一场地方盛会办成了国际盛会。

现实容不得她多想，因为她的时间有限，刚刚约她的人已经到了。

她原本是返回酒店找康红的，半道上意外地接到了江燕的电话，眼下她要用江燕来做主持人，早晚得见。

下了车，她瞅了一眼，四周没什么人，径直入了门。

在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，看到了等她的江燕。

只不过是几个月未见，江燕消瘦了很多，画着妆，依然掩盖不住她的失落。

“来了。”她淡淡地打着招呼。

子衿微微颔首，在她对面坐下。

服务生送来了一杯咖啡和一杯热牛奶，说了一声“请慢用”就走开了。

江燕给咖啡里倒了很多糖，又用汤匙搅动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。

子衿耐心地等待她开口。

“咖啡太苦，多放点糖，或许能甜一点。”江燕自顾自地说，“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。”

子衿端起杯子，轻轻抿了口牛奶，不烫，刚刚好。

她没空听对方说这些，今天的事情特别多，直接开口道：“你找我什么事？”

江燕冷笑道：“这么着急？”然后看向她，目光里带着仇视和恨意，“如果不是你这次想用我，是不是今天不会见我？”

子衿垂下眼帘，看着发白的牛奶，答案显而易见。

江燕心头冰冷，又给咖啡里加了一袋糖，“我只问你一句，包子跟你是什么关系？”

包子？子衿微微一愣，还没反应过来。

“别说你们是什么合作关系。”

江燕的这一句话，让子衿立即明白过来，包子是谁了。

“什么都不是。”子衿根本不想掺和她的烂事。

江燕忽地又笑了，她根本就不信。

“为什么哪些男人都围着你转？”

哪些男人？指谁？身为女人，子衿敏感地捕捉到她的潜台词。

“你若是因为嫉妒来找我发泄，我想你应该反思你自己。”子衿说罢，准备起身离开，她实在不想浪费时间。

江燕蹭地一下站了起来，怒道：“你能原谅李嫣，原谅欧阳月，为何不肯原谅我？”比起她们，自己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，论起关系，她比那俩更亲近一些。

子衿撤诉，李嫣和欧阳月先后都被律师保释出来，想必江燕已经和欧阳月见过面了。

子衿眯着眼，总算是正眼看她了，江燕被她看得有些胆怯，她似乎从来没见过子衿的这种眼神，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。

“这跟原谅没关系。”

说罢，她将眼里的怒火隐忍了下去，转身去拿包，江燕一把拽住她，似有不甘：“是不是你给媒体爆料的？我在苏黎世只见过你。”

子衿闻言，她果真猜想的不错，江燕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，一把甩掉她的胳膊，讥讽地笑了笑：“我若要报复你，还会用你吗？”

说罢，不给她任何的开口机会，大步走出去，一阵风突然袭来，子衿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，紧了紧衣领，然后上车离开。

咖啡厅里没有什么人，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很久，江燕才转过身来，僵硬地坐回沙发上，不是她做的，那会是谁？

她在脑海中快速地推测各种可能下黑手的人……

三点多，李晨光和赵嘉琦搀扶着张炳玲教授，从陈府宴出来后，李晨光将她请进自己的车，一道去漠北饭店，而赵嘉琦与老教授分别后，独自乘车回公司。

这次活动主要分为4大板块，分别是展览展示、会议活动、洽谈交易、新品发布。最后一项是压轴之作，嘉琦也不能松懈半分，最近他日夜都守在实验室里，生怕有什么意外。

张炳玲教授已是耄耋之年，在牧业领域是资深专家，晨光和嘉琦虽不是她的学生，却是老伴口中常常念叨的学生。他这一生爱生如子，她知道这两个青年才俊是老伴的心尖尖，教了一辈子书，能遇上两个出色的学生是多么自豪的一件事。

当李晨光邀请她来漠北做高端论坛时，老伴直接就替她答应了，深耕牧业多年，年轻时常年在西北搞研究，这个地方她不陌生。只是年龄渐大，有些力不从心，此次出来，还专门找了助理陪同。

到了漠北饭店，李晨光亲自安顿好老人家的住宿，这才放心下楼来。

走到门口就碰到刚刚回来的子衿，他一把拉住她的手，还没开口，就听见手机响了，子衿示意他先接电话，主动站在身后等他。

很快，他就收了线，走到她身侧，夕阳下的影子长长地压在她身上，“半日没见你，怎么了？”他已经瞧出她眼底的失落。

“没怎么，可能有点累而已。”她撒起谎来，面不红心不跳。

晨光根本不信，又想起中午时的那个电话，心口软了下来，将她拉到无人的角落，抬头看了看，确定没有摄像头，然后拥她入怀。

“累了在我这里靠一靠，什么都别想，今夜有我和老赵，别怕。”他轻柔的声音从她头顶上飘下来，子衿的心瞬间安宁了很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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