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河图劫

冰鉴的寒雨坠入汴河，激起的水雾在月光下凝成《禹贡》九州图。陆明远拽着阿桓攀上"地水师"残骸，船体榫卯正发出哀鸣——这是元丰年间改良的"蛇腹式"结构，三十六节船体能如活蟒般避浪，此刻却被金兵的铁蒺藜卡死在漩涡中。

"看河底！"苏绣娘扯开浸透的帷帽，银鱼符在暗流中映出诡异蓝光。阿桓腕间的木符新芽突然硬化，化作探水尺刺入河床，带起的淤泥里赫然露出半截"铁龙爪"——这是熙宁年间王安石治河时打造的疏浚重器，爪齿间的凹槽仍嵌着《河防通议》的残页。

追兵的龟船撞破残冰。陆明远认出船首的"猛火油柜"已按《武经总要》升级，铜管曲度暗合《营造法式》"七铺作"的起翘角度。他劈下船尾的"绞关木"，这是按东汉毕岚翻车改良的救生装置，榫眼处的血渍突然显影出沈括批注："以木克火，当取坎位。"

阿桓突然跃入冰河。他腕间的木符在水底划出《木龙经》"潜龙篇"的轨迹，十二尊冰鉴应召而来，在河床组成"黄道十二宫"阵型。当金兵龟船驶入"天蝎宫"方位时，冰鉴内藏的硝石突然爆燃，冷焰顺着铜管逆流而上，将猛火油冻成琥珀状的固体。

"接槊！"苏绣娘掷来半截铁力木船桨。陆明远按《耕织图》中的纺车原理将其拆解重组，榫卯咬合声里竟传出《考工记》的锻铁口诀。木槊刺入龟船龙骨时，阿桓的血珠顺着纹路渗入，船体突然迸出千根柘木刺——这正是《梦溪笔谈》记载的"木发石"陷阱，以机括弹射硬木伤敌。

河心突然隆起沙洲。陆明远看见裸露的河床上密布"埽工"遗迹——这是祖父参与过的元丰治河工程，用柳条、碎石、麻绳捆扎成巨型沉排。阿桓的指甲抠进埽体裂缝，带出的蚂蟥竟挂着至道年间的铜钱，钱文"咸平元宝"的笔画正与《河防通议》的堤坝数据重叠。

追兵的箭雨裹着火油袭来。苏绣娘展开虹桥木盾，盾面阴刻的《禹贡》山川图突然吸水膨胀，形成蜂窝状的防火层。陆明远趁机拆解"埽工"麻绳，按《营造法式》"绞角造"编成救生网，绳结处渗出的桐油遇火竟燃起青紫色冷焰，将箭矢引偏。

"开闸！"阿桓突然用西夏语嘶吼。他腕间的木符新芽暴涨，刺入河堤的"木龙"——这是唐代发明的拦河分水装置，三十二根铁力木桩按星宿排列。当金兵龟船被吸入闸口时，陆明远看见木桩上的《开宝遗策》批注正在显影："水激轮转，可代万人。"

地水师残骸突然浮起。苏绣娘旋动银鱼符，符上的磁石引发船体"蛇腹"关节重组，竟化作《武经总要》记载的"木幔车"。阿桓呕出的血在车辕上绘出汴京暗渠图，每道血线都精准对应《营造法式》的"石作制度"——这是用血胶显影术复原的至道年间工事图。

金兵的撞城锤突破最后防线。陆明远抽出祖父棺中的乌木矩尺，尺身"材分八等"的刻度突然蜕皮，露出内层的《木龙经》终章。当"以木承天"四字触及木幔，整架车体突然分解成三千六百枚标准材份件，在夜空拼出北斗九星的"勾陈"阵形。

阿桓的瞳孔彻底化作金丝漩涡。他跃上车架残骸，用木符新芽在冰面刻出《河防通议》终极秘术："改道归墟"。汴河突然断流，裸露的河床上，至道年间埋设的"木岸狭河"工程重现人间——这是用十万根柏木桩压缩河道、以水攻敌的绝迹古法。

当金兵在干涸的河床挣扎时，陆明远看见苏绣娘耳坠的虹桥木纹正在燃烧。那些至道匠人的名讳随青烟升空，在银河处拼成《考工记》开篇："国有六职，百工居一。"阿桓颓然倒下，腕间木符新芽的最后一片花瓣飘向东南——那里有座无名荒冢，碑文正是沈括亲书的"木龙归处"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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